我伸手想抓住你
第一次,最后一次
面对我,远离我
当我痛恨失去时才发现
无能为力
…
我伸手想抓住回忆
有你的,没你的
幸福着,后悔着
当我百般煎熬而无所得时才发现
无能为力
…
我伸手想抓住一切
现实里,梦境里
飘渺的,温暖的
当我放弃追赶时才发现
无能为力
…
每当我伸出手
抓不住一切
更抓不住你
指缝中只有空气
没有你的空气
可是我无能为力
…
终于我收回了手
你慢慢走
时光依旧
还好我无能为力
我伸手想抓住你
第一次,最后一次
面对我,远离我
当我痛恨失去时才发现
无能为力
…
我伸手想抓住回忆
有你的,没你的
幸福着,后悔着
当我百般煎熬而无所得时才发现
无能为力
…
我伸手想抓住一切
现实里,梦境里
飘渺的,温暖的
当我放弃追赶时才发现
无能为力
…
每当我伸出手
抓不住一切
更抓不住你
指缝中只有空气
没有你的空气
可是我无能为力
…
终于我收回了手
你慢慢走
时光依旧
还好我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她来帮忙收拾我这脏乱不堪的家的话,那张早些年被我视为珍宝却又一夜间消失不见的明信片,可能就要永远的在我堆满旧鞋盒的墙根里长眠了。
她用纸巾仔细地掸去卡片上的灰尘,打扫末了才拿给我看,我把卡片举在眼前,这块卡片像他的主人一样,早在很多年前就倦怠了这滚滚而去的时光,独自一人品味着属于自己的时光。
我失业后的第三个礼拜,收到一家公司的电话,说我可以直接上班,甚至能够预支一个月的薪水。第二天我甚至比保安小哥还要早到公司半个钟头,原以为至少会有一个简短的面试或者自我介绍似的,但是昨天通知我上班——同时又兼任前台的小妹告诉我,老板很少来公司,我现在只需要坐着领工资就好了。四五天过后,我越来越担心公司是一个诈骗集团,先给我好吃好喝几天,之后便会摇身一变,变成拿着镰刀的恶魔,把镰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用毕生最真诚的语言去诱骗我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养老钱,继而深陷其中。但担心归担心,怎奈清闲的生活和食堂大妈直勾人心的回锅肉让我忘却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担心——哪有诈骗集团还请得起这么好的大厨。
就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几天后,恶魔没有来,老板来了。前台小妹升高的音调说着,老板你怎么来了。我才忙忙慌慌地收拾好桌子上前天,昨天,和今天中午的外卖盒。老板是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有着标志着这个年龄的啤酒肚和夹在腋下的黑色皮包。
我说,老板你好。
老板说,讲个故事吧。
说着拉出我身后用来挡住刚刚偷藏起来的垃圾的转椅,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我说,什么故事。
他说,什么都好,最好充满泪点。
我说,孟姜女哭倒长城算吗?
他被我逗乐了,转了一圈转椅说,不要和爱情有关的,你们这代人,每天脑子里想着全是男男女女。
我说,那人和动物的呢?
他说,口味轻点,我赶时间。
说着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亮银色的表盘,指针有节奏的跳动。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老板对我真正的面试,也就潜下心回忆着什么,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人。
年轻的时候,人们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的犯一些错,并在很多年后还能对此夸夸其谈,就像这么多年来,每次同学聚会大家都能拿出自己的独门爆料,仿佛越来越浓稠的时间成了过往那些永远不能碰的禁地的钥匙,在杯盏交错间慢慢道出过去的事情。但唯独梁萧没有说,梁萧在我们还是高中生那个年代就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当所有人都在抱怨学校临时将高三学生三天的假期改为一天休息两天免费补课的时候,梁萧只是跟他的同桌交代不要把他桌上的书收起来,继而补课的两天没有来上课竟然也没有一个老师发现。
这时老板突然插了一嘴,你说唯独只有梁萧一个人逃掉了两天补课?
我又回想了一遭,听说他一个人去了青岛,在五四广场给我邮了一张蔚蓝的大海的明信片。
老板终于没在看手表,而是接着问,他就这样安然无恙的回到学校继续上课?故事不应该这么平淡,我想没有波折起伏的故事不会令人满意的。
我说,生活远比当今社会上所有编剧都要精通于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故事也正如你所说,梁萧出事了。
那天晚上整个教学楼四层都能听到语文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叫骂,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是一位正处于更年期的妇女,因其独特的嗓音被我们起名外号为青蛙。那天晚自习上了1个小时45分钟,梁萧这个名字出现了57次,而每一次都是整个楼道一起默默地听着青蛙数落着梁萧。当晚晚自习结束以后,梁萧和班主任一起出现在了教室,班主任让梁萧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又顺手把门一关,所有人都知道,今晚免不了又一次夜间思想品德教育了。“你们是垮掉的一代”青蛙象征式的开场白,“学校为你们提供额外的免费补习,你们不仅不领情,更有甚者,甩开所谓学校的枷锁,用他自己连毛都没长满的翅膀想要飞翔。”不得不说,语文老师的语言功底在批判学生这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
之后的一个月,梁萧始终没有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教室角落里的空座位也迅速被吼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口号,踏着让人心悸的步调的高考军团冲垮。毕业典礼的时候,梁萧终于出现了,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在学校里见他,他和每一个同学都合了影,当有人问他是否在家里自学复习时,他笑了笑,略带神秘的说:“我为什么要高考?”。
然后他就真的没有高考吗?老板直起腰,把身体向我这边倾了倾问。
我说,没有,他连高考体检都没去。
老板似乎还是不满意,有可能他是自己一个人去体检的。
我顿了一下,不可能的!
为什么?老板似乎对这里的情节并不赞同,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
我的目光渐渐发散,想起了毕业典礼那天。
那天梁萧是班里第一个来的,他坐在班里和每一个刚到教室的同学打招呼,语气轻快,面带微笑,似乎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1个月没有来上课的学生一般,黑板左侧写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在场的每个人随时都绷着一根弦,生怕那倒计时会突然仙逝,驾着一朵充满未知的彩云离去。然而,梁萧一天里连一眼都没有看过那倒计时。
我想他那时候已经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吧,所以他不可能再去高考了。我似乎给自己讲的故事编出了一个合理的结局,满意的看着老板。
老板静静的想了会,突然问道,你的学历似乎并不高吧?
我说,恩,不高,只有高中毕业。
老板又问,故事总得有个积极向上的结局吧,你知道梁萧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说,前几次同学聚会他都去了,但也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听着班上其他人在说,后来的同学聚会他干脆就没去了。
老板看了眼表,站起身来,看着我和我背后用快餐盒拼凑的背景,按理说梁萧很会隐藏自己,你怎么会知道他这么多?
我笑了笑说:因为他在明信片里就和我说了他的想法了。
老板转身准备走,但又突然扭头问我,那你知道他去青岛干嘛了吗?
我说,我忘了,不过好像是去遇见一个人。
明信片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老板走了几步,头也没回的问。
我也忘了。我答道
只是在后来的一天里,一个女孩帮我收拾家的时候,问我:“你为什么要送自己一张明信片?”
我举着明信片,也许记忆会被时光侵蚀,笔记会被岁月掩盖,但忘不掉的是明信片上的那句:
在最坏的年代遇到最好的自己。
——————送给苦苦追寻的自己
家在西南方,如果可以,西南风会一路把风从家传到这里,从宿舍常年忘记关纱窗的窗户吹进来,我以为刚刚吹过的那阵风就是家。
家安在一个重工业城市里,从窗外吹来的风少不了煤渣和宣称是脱硫煤但燃烧殆尽时仍会产生的二氧化硫。所以家里的窗户大部分时间都是关着的状态,唯独早晨起床的时候窗户才会开一阵子,母亲说晚上工厂定不会生产,一夜的时间足够让那些烦人的微粒和气味沉淀下去。得益于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我才深深的记住了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混着家里初醒的空气,从春天吹到冬天。
我盘腿坐在宿舍的凳子上,一阵风从窗户外挤进宿舍径直冲向了宿舍门外,而我又恰巧坐在了他所必经的空间里。室友起身准备去关门,被我唤住拜托他不要关,虽然不解,但除了被刚刚吹过的那阵风稍作打扰,谁又会去和一阵风计较。他作罢后我把凳子朝向窗户,像是朝圣般正坐在凳子上,等得久了,直到自己也知道不会有和刚才一样的风吹来了。风吹走了,不追,不等,是对那阵风最大的尊重了。离家的孩子一样。
世间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人类会为了探寻深埋于心底的未知和恐惧而进行很多在外人看来如何也理解不了的行为,当然不只是那些为人所熟知的极限运动,更有每个人都有的,在心底翻腾已久的莫名冲动。当这种冲动亦或者说谋划多时的行动在某一段时间被其本人触发的时候,很多脱离现实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
我在这个城市不算中心也不算偏僻的地方开了一家店。其实把它归为一家店已经是我词穷的开始了,因为无论如何,没有人会把一家店和一片沙漠联系起来,尤其是在每天凌晨4点和下午三点的时候店门口还会经过奏着八音盒版《东方红》的洒水车,一遍又一遍的打磨着这个拥有近千万人的城市。奇怪吗?奇怪,但与之相比奇怪万倍的事情都发生了。所以当我独自剪断店门上红布的时候,我觉得这一切太他妈的真实了,我确确实实在这个地方开了一片沙漠,而门背后,隔着厚厚的门板渗出的热气也提醒我,在这个北纬37度的地方,想要总是维持这样的高温,我需要开门挣钱了。
虽然至此一切都很突兀,我没有交代的背景很多,比如沙子是从巴丹吉林沙漠运来的,因为那里的沙子终年流动,拥有最圆润的颗粒。再比如我为什么开这家店,其实原因也着实可笑,单是因为无意间听到的一句歌词:“城市比沙漠还要荒凉。”所以才萌生出想把沙漠搬来城市,定要与城市争个高下。所以匆忙租下一间厂房,运来沙子,铺好加热管,挂好加热灯,唯独在进门靠右手的角落划了片空地,给自己辟了个绿洲。最后挂上招牌《沙漠》,店也就算是开张了。
(一)
孤独的行者
从开业第一天开始,店里虽说不上门庭若市,但每日还是会有几人光顾,从起初的因好奇心驱使,到后面开始有人慕名而来体验,久而久之,沙子不会喊累,但是躲在绿洲里接待众人的我还是会累的。所以我决定关门歇业几天,当机立断就在今天下班之后。
挨到上一批毕业聚会的学生们走之后,我面对着最后一个客人,不论是我还是他都显得有点急躁,说大不大的厂房让我可以构造一片不小的沙漠,但是同样局限于大小,在绿洲里的我,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沙漠并且毫无回避之处的听到沙漠中的种种,学生们嬉闹了2个钟头,我和这位客人也听了两个钟头。
“您一个人?”我问到,店里并非没有一个人来的,但终究是少数。
“对,听朋友说的,来走走”他答到。
“好,您现在可以去体验了,当然您也可以随时回来,如果遇到……”我边收钱边把网上抄来的安全须知和免责条例背诵了一遍。
说罢这位客人转身踏离了这一隅绿洲,我也开始收拾打扫,准备送走他之后闭门歇业。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我归置完所有杂物和杂事,开始漫无目的的坐着,等着客人回来。接着我把目光投向沙漠中,想看看这位客人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只一人站在沙漠中,背对着我朝着天上的加热灯望着,当然我不会跑去跟他说直视加热灯对眼睛不好,或者担心他会因为温度太高而脱水,毕竟这里不是真的沙漠,而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也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又盯着灯看了十几分钟,我也盯着他看了十几分钟,之后收回目光向我这里走来。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在看他,眼睛盯着足前三尺,一步一步的走着,我开始好奇他来这里的目的了,他每落下一步,我愈发加重了这种好奇。特别是他在走路的时候,右半身总有意无意的侧着,像和身旁的朋友或爱人一起走着一样。想到这里,我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心有所思所以才独自一人望着加热灯像是质问神灵一般。他是失去了他的谁?还是在不停地寻找另一个她?是在苦苦寻找之后发现终不可得吗?这是柏拉图说因找不到自己的另一半身体而产生的孤独吗?我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可能的画面,人对未知的好奇会激发出非同寻常的想象力。当他走近些时,我看到他眼眶里反射的忽明忽暗的光线时,我正在否定自己的猜想—他的孤独是因为落榜后与所爱之人相隔千里所产生的。否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接近全白的头发告诉我即便是落榜,也只能是老年大学的入学考试了。
看着他潸然和痛苦的样子,我几乎可以确定,在这孤独且荒凉的沙漠里,这位先生,一定是在寻找什么或者在内心思索着什么。也是在同时,我开始认识到,如果说城市是一片沙漠,每座大厦是沙漠中一座座流动的沙丘,那作为生活在沙丘上随着沙丘无序的运动的人们,才是荒凉的源头,因为它们没有根,不知道自己的所属,风一吹就动,凌晨街头飘飞的纸屑广告,挂在郊区小院墙头的塑料袋,和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而在我这一湾沙丘之上行走的这位先生,怕也是在离开这扇门之后,会被晚高峰车流排出的尾气吹到另一个地方。
我伸出手扶住了这位先生,工厂里接近40的高温调制了他脸上泪和汗落下的痕迹,我明白这时候的我应该保持沉默,没有人会乐于让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何况是一个如此年龄的先生。先生回到绿洲,看得出仍是充满着苦痛和艰辛,我不忍心看他这样,但似乎也无能为力。在此同时,我憬然有悟,在休息前的最后一个客人身上,明白了我眼前这片沙漠,所能带来,所能让人领悟,所能让我知晓的种种。
我转身把背后的椅子拖了出来,示意先生坐下休息片刻,先生摇了摇头,叉着腰,脸上不知是茫然还是失望。等到周遭温度降了下来,最后一滴汗水也凝固在侧脸上时,他又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
“这个小王,成天满嘴跑火车,说什么高温和红外线能治关节炎和颈椎病,害我跑来这么远,不仅没治好,反而更他妈的疼了。”
我凝视他离去的背影,把刚刚打印好的停业告示贴到了卷帘门上。狠狠地锁住了门。
二人世界
我以为自己只会走几天,再不济也就十天半个月,谁知道等我回到这片沙漠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三个月了,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但细细道来却又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故当我站在店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之前贴的停业告示早就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大片涂鸦,还有一行英文:F**K GOD AND BELIEVE IN YOUSELF,其中GOD三个字母似乎被它的信徒抹掉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抹掉其他字。
因为店是由厂房改造而来的,还保留着最初硕大的铁板门,我又在一扇铁门上开了一个小门供人进出。推门进店,除了略微发锈的门产生的吱吱呀呀声和厚厚一层灰以外,时间好像在这片沙漠静止了。不过仔细想想,对于一片沙漠来讲,抑或者对于除了人类以外的事物,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确认了一下电路和排气都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坐在属于我的‘绿洲’里开始盘算着重开旧业了。
互联网时代,人们对于事物的遗忘速度无限接近于他们背英语单词的遗忘曲线,所以不论是美团还是大众点评关于这片沙漠的搜索记录都变成了一行小字:暂时没有相关信息。重新上传了商家信息后,我又开始研究怎么才能让这片沙漠找到属于它的真正的价值。虽然上一次离开的时候的经历并称不上愉快,但是我也慢慢意识到,在起初的好奇和懵懂过后,事物终究会有属于它自己的深刻。但是又没有办法简单如贴标签一般地给它一个准确地定义,所以一切就像它在美团上的分类一样,别无选择的归到了汗蒸洗浴里。
时间辗转,在把店归为汗蒸洗浴后,来的人甚至比之前还要多了。隔三差五还是会有公司打来电话,说想把团建放在这里进行,说要在沙漠里培养狼的精神,还希望我可以配合地把头顶的日照灯调到最高档,这样可以让员工在团建中体会到团队成员之间的相互羁绊。时常也会有一些三两成群的学生和白领来这里,起初都略带生涩的用脚踢着沙子玩,后来索性脱了鞋相互追赶吵骂,更是有解放天性的一部分,干脆脱掉外衣外裤在沙子上打起滚来,恨不能用沙子洗干净自己身上的凡尘俗气,但通常这部分人结账的时候总是要煞费口舌的讨价还价一番。
秋末初冬的一天早晨,我照例9点钟到了店里,但是却看到门口站着个男人,手里端着盆花。我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门,他见我打开了门,问也没问的跟着我进去了。
我好奇地问道:“这点儿您在门口守着,不会是把这当雍和宫了吧?”
他讪讪地笑了笑:“我之前也没来过,也是昨天在百度地图搜最近的沙漠在哪里才搜到你这儿的。”
“那你也算来对半个地方了”我笑了笑“最近二字称得上,但沙漠两字可不敢当,顶多算半个海天浴场”
他似乎没想接着我无聊的笑话聊下去,说到“我想和您预约今天下午的场地”
“可以,包场价格你看下”我转身去桌子上找之前闲着无聊自己拟定的包场价格表,但翻来覆去找了三次也没找到那张连WORD模版都没用的价格表。
“奇怪了,没找到,那你就看着给吧,反正今天工作日,也没有多少人来”我扭头和他说道。
“钱的事咱一会再谈,我还有一个事需要您帮忙”说这他把手里的花往上抬了抬。
“这花都冻蔫了,你一直抱着它干嘛?”我意识到这花肯定是和这事脱不了干系了。
“我想要这花长您这沙漠里”他说罢把花盆往身后的沙堆上一放,那朵叫不上来名字的花也终于在此刻彻底低了头。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而他似乎发现刚刚往下放那一下赐给那朵小花不可磨灭的伤害,转身蹲在花盆旁边试图想把枝干扶正。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二十多岁的模样,留着半长的头发,却没有打理,好几根头发突兀的竖在头顶,却怎么也扶不正一株不知名的花。他见我半天没有说话,扭过头来问我:“你看可以吗?”
“咱先不说这事可行性,我在想一问题”
“什么?你说”
“你刚刚和我说你在百度地图上搜沙漠,如果没有我这地,最近的沙漠在关外,你难道准备抱着这花去内蒙吗?”我边拿笔敲着桌子边说。
“去,不过可能时间不太够了。”他想了想说,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坚定。
“行,种!”我搭了把手把他拽了起来,顺带拿着那盆花往沙漠里走了。
“还有一问题”我捧着花问他“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
“那你从哪搬来的”
“昨儿晚上路边挖的,盆是偷家里我妈种兰花用的”
下午五点半,毛头拉一个女人赶来了店里,毛头是他给自己起的外号,他说即便告诉了真名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外号让人记得清楚明白。在看到女人的之前,我就猜到了他这么做肯定不会是为了逆转沙漠化而做的实验。所以看到女孩的出现并不惊讶,只是好奇毛头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折把女孩带来这里看朵花。
他拉着女孩去了上午种花的地,我没有跟着去,只能窝在自己那一隅绿洲里,内心仅存的道义还阻止着我去偷听他们的谈话。不过沙堆并不高,透过沙堆我能看到女人和毛头两个人似乎在争辩着什么。又过了一阵,他们的声音逐渐开始升高,女人略带不满的声音:“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紧接着毛头也大声的回道:“我为了让你看到这花我容易吗我?”
听到这,我想我也不必在听下去了,暗暗叹了口气,毛头果然是个痴情的主啊。女人应该是对他说了要看沙漠里的花,他就想尽办法要给她看。可是这话,和曾经红极一时的:“我在机场等一艘船”是一个道理啊,他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呢。
我看见毛头蹲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让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又或者是男人最不甘和珍贵的眼泪。又过了一会,女孩也蹲了下去。
我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说是天花板,其实就是工厂最初的房顶,裸露的铁架和铁板,和挂在上面当做日照用的灯。我不想去想他们两个人现在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只是觉得这片沙漠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荒芜。与其说他们的爱情是像这株不知名的小花一样,倒不如说所有为了对方而不计代价付出的人,都像沙漠中的花一般,本就不该出现,却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地枯萎。想到这里,更深感沙漠的无情,但有时又不知到底是沙漠无情,还是人无情。
“没有用的!”又是女人的一声抱怨,“这里是沙漠,沙漠不会下雨的。”
我看到女人站了起来,但是始终还是看不到毛头的身影。
我知道毛头现在肯定还是没能从回忆里爬出来,他需要的不是拉他出来的手,而是拨开黑云的一缕希望。想到这,我起身来到了背后的管道室,毫不犹豫的把当初为了消防达标的淋水喷头打开了。与此同时,挂在天花板上的喷头开始向外喷水,沙漠开始下雨了。
女孩显然是被这一幕吓住了,痴痴地定住了。她断然不能想到毛头连这一步都想到了,我看到毛头也站了起来,呆呆的望着头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真的会“下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帮了他,又或者只是为了让我自己觉得这片沙漠不是那么荒凉,那么让人绝望。
“就算有雨,但这也不是真的沙漠,真的沙漠会有风暴,在风暴里,这花活不过一刻钟的!”女孩像是不愿意承受现实一般,又向我,向这片沙漠抛出了难题。我听到这,又把通风用的风扇调到了最高档,沙漠开始变得不那么平静了。
因为我和毛头一起种的花,我知道为了防止花被刮走或者不小心碰掉,我们特意在花的根部做了加固,连同枝干也用铁丝和花盆固定在了一块并且埋在了沙子里,所以此刻我一点也不担心花会被这削弱版的风暴给泯灭。
我看到他们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又相互说了几句话,但似乎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也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随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蹲了下去。
我看着“风雨交加”的沙漠,这一切看起来都不那么真实,却又真实的发生这,沙漠和风雨从来不是美好的象征,却在此时此刻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内心的心安。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讲,爱情从来都不是那么美好,爱情更像是沙漠,沙漠里的两个人,只能相互依偎着,靠着不切实际的对未来的猜想,寻找着绿洲,寻找着能在沙漠中绽放的花。甘霖不会到来,风暴却不缺席。苦苦支撑在爱情荒漠里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属于他们的绿洲呢?他们在这片沙漠中,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绿洲了吗?
“老板!”我听到毛头喊我的声音,看到他指了指头顶,明白他是让我关掉头顶的喷头,我把喷头和风扇都关了,唯独留下了炙热的灯来保持室内的温暖。等我关掉开关回过身来,我看到他们已经回来了,身上还有些潮湿,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刚刚落下的“雨水”,毛头怀中抱着那朵花,另一只胳膊搂着他的女朋友。看见他们这般亲密,我更加坚定了刚刚的那场雨。
“毛头,怎么样啊?”我明知故问道,同时右手还偷偷在他女朋友看不到的地方竖了一个大拇指。
“老板,真是太谢谢你了”毛头说着抹了抹脸。
“别客气,结局圆满就好了”我摆了摆手。
“老板,这次可真的谢谢你了”毛头的女朋友也向我感谢道,“你要看一看吗?”
“看什么?”我突然注意到毛头女朋友手里拿着的相机。
“我们的参赛作品啊。”她说着把相机递给了我,我接过相机,显示屏上一株小花扎根于沙漠,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坠,但不屈的枝干却牢牢地将它固定,不论是意境还是拍摄水准,都是值得称赞的一张作品。
我把相机还给她,转身回到“绿洲”,毛头赶紧跟上我,跟我说“老板,就这幅照片,我和小娟一定能拿到名次的,这个奖正好可以当作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礼物!”说完又朝我竖了一个大拇指,颇有我刚刚的风范。
“嗯”
“老板,你拿着”他从兜里掏出来200块钱,示意这是今天下午的包场费,“我知道您开着店不是为了钱,但是这是一点心意。”
我没有接他的钱,而是转身走向了我的桌子,从桌子上拿了一张A4纸给他看,给他指了指纸上的一行字。
A4纸上写着:包下午场—-500元。
枪已经上好了子弹
不论你愿不愿意
等待子弹的
都是扣栓的不可避免
海灌满了水
不论你愿不愿意
溺死在海里的人
最终会和大海融为一体
胸腔里,袜子里
是海水,是沙粒
刺耳的笑声传进了耳朵里
不论你愿不愿意
笑声解放你
也会囚禁你
无处可逃的你
在笑声中无处可逃的你
停滞,悬浮,
拉扯,分离,
思念和死亡,
所有词语都是被创造的
只有那种说不出的
才是属于你的
本质,意义,
屏气,喘息,
辽阔,孤独,
… …
你,
渺小的不如蝼蚁
我掉进了冬天
车卷起了昨天的落叶
变冷了,变冷了啊
周六十度,周日十二
是苦难,是苦难啊
冬天可从来都不是结束
掉进冬天里的我
开始了什么
万不该结束什么
听歌吧,听歌吧
歌里的冬天
软绵绵的